记者手记｜慕尼黑车展上的美国关税“寒流”

9月的慕尼黑，展馆灯幕交错，人潮涌动。一辆辆汽车被灯光映得锃亮，电驱平台、自动驾驶等技术展示轮番登场——两年一度的国际车展再次把这座城市推向全球汽车产业舞台中央。9日至14日，全球约750家企业云集于此，一场关于技术、交流与未来出行的“嘉年华”如期上演。

然而，热闹并不等于无忧。走访多日，记者清晰感受到：伴随喧嚣的，还有一股由关税引发的“寒意”在展馆弥漫。它鲜少被公开提及，却始终萦绕在展台之间——“关税”一词成了不少参展商的隐痛。

“欧洲的竞争力正承受巨大压力，美国关税已经让德国汽车工业蒙受损失。”开幕式上，德国汽车工业协会主席希尔德加德·穆勒的这句话，道出行业当前最敏感、也最难以回避的现实。

德国汽车零部件供应商奇昊汽车的展台人头攒动。墙上贴着的展示图显示公司在欧洲、亚洲和北美开设了约30家工厂，供应商遍布全球。当被记者问及美国加征关税的影响时，奇昊汽车全球传播与市场执行副总裁安德烈亚斯·海涅直言：“它们破坏了我们多年来建立的全球供应商网络。我们对关税真的非常不满！”

这家家族企业自1895年起专注汽车钢铝结构件等汽车配件生产，有一半工厂位于美国、加拿大和墨西哥。美国相继大幅提高钢铝以及汽车和零部件等产品的进口关税，奇昊汽车深受其扰。

海涅说，在产业链上，零部件往往需要多次跨境周转，“有时候在加拿大生产，再运到美国；有时一个零件要在边境来回两三次，每次都要被征税”，对于利润空间本就不高的零部件制造而言，报价早已精密计算。“关税迫使我们要么自行消化成本，侵蚀利润；要么推升价格，让产业链各个环节都承受压力。”

连在北美拥有多家工厂的大型供应商尚且如此，数以万计的中小企业在“关税重锤”下的痛苦，不难想见。记者留意到，德国工商大会近期调查显示，在有直接对美业务的受访德企中，超过一半企业计划减少对美贸易，另有四分之一企业将暂停或取消在美投资。业务收缩并非轻率之举，而是不得已的选择。

记者随后走访了几家德国汽车供应商，听到的看法高度一致——“纯粹的负担”“无法再承受更多了”“对任何人都不利”。正如海涅所言，关税抬升的价格水平，会最终传导至消费者，“我们已经看到美国市场销售价格上涨”。

毫无疑问，全球知名的德国整车制造企业饱受美国关税冲击。仅在新一轮汽车关税开始生效的4月和5月，德国对美新车出口同比就暴跌23.5%；而在三大车企的上半年财报中，宝马和大众集团利润分别回落约三成，梅赛德斯-奔驰净利润腰斩至27亿欧元，它们都明确提及“美国关税带来显著额外成本”。

展会期间，与供应链企业的直言相比，整车厂的言论显得更为谨慎。当记者在多家车企展台就关税提问时，听到的多是回避——“我们只谈产品”，或“此话题不便评论”。

德国不来梅大学经济学教授沃尔弗拉姆·埃尔斯纳认为，美国的高关税可能带来一个更隐蔽却更严峻的后果——当关税阻碍出口、产量下降时，固定成本难以摊薄，单位成本上升，企业竞争力将被进一步侵蚀。

然而，正如车展多家展商的共识，“最困难的是，根本无法预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确定性”成为展会上的高频词。

车展即将落幕，但对欧洲汽车产业而言，从大西洋彼岸吹来的关税“寒流”远未散去。

来源：新华社

记者：车云龙 康逸 单玮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