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25年6月26日,美国米切尔航空航天研究所发布了一篇题为《夺回空中优势:势均力敌的竞争中空战管理的紧迫性》的报告,详细介绍了美空军在空战管理方面的发展情况。本文基于该报告,对美空军的空战管理体系的来源、组成、发展、面临的挑战和可能的优化措施进行了介绍。
关键词:美空军,空战管理,预警机,预警雷达
(图片来源于美国米切尔航空航天研究所报告,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空战管理是指相关管理人员在指挥官意图范围内,对空中作战进行实时指挥和管理的作战活动,这与为战场行动提供结构性授权的指挥与控制不同。空战管理人员主要负责规避联合部队间的友军误伤,增强联合部队态势感知能力,并为联合部队空中组成部队指挥官确认目标。现代空战管理最早可追溯至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不列颠空战。在不列颠空战中,英国皇家空军组建了最初的空战管理中心,并将来自“本土链”(CHAIN HOME)雷达系统、无线电通信、人力观察员以及其他基础“传感器”的大量数据整合到了该中心。该中心的绘图员可根据这些数据,在中央的一幅大型地图上更新敌我飞机位置,并在黑板上监控所有六个英国皇家空军战斗机中队的警戒状态。空战管理人员则可通过大地图上的飞机位置和各战斗机中队的警戒状态,下达执行指令,引导稀缺的“喷火”战斗机和“飓风”战斗机在空中作战。通过这种方式,英国皇家空军能够高效地追踪所有战斗机中队的状态,并加快作战管理决策。
如今,美空军的空战管理训练依赖于英国皇家空军在不列颠空战中的作战行动基本原则。在不列颠空战的经验教训之上,美空军为其空战管理人员配备了能够应对对等对手威胁的能力。不列颠空战表明,空战管理主要包括四项职能。第一项是信息管理,即收集和处理对战术和作战决策至关重要的数据,这是空战管理流程的起点。第二项是兵力管理,该职能可推动对兵力问责、整合、定位和资源管理至关重要的迭代规划。第三项是综合监视与识别,该职能可将传感器数据与联合特遣部队司令的规范相结合,形成通用作战视图,以获得高水平的态势感知。第四项是持续控制,该职能可让空战管理人员通过通用作战视图进行动态战场协调,以帮助己方空军夺取制空权。
美空军通过战区空中管制系统(TACS)将其空战管理体系分为空中和地面组成部分,以执行联合部队空中组成部队司令部(JFACC)下达的制空作战任务。在E-8“联合星”预警机于2024年退役之后,美空军空战管理的空中组成部分仅剩下E-3预警机,而地面组成部分主要包括控制汇报中心(CRC)和战场控制中心(BCC)。E-3预警机是一种基于波音707/320商用飞机改进而来的全天候远程空中预警和控制飞机,其雷达罩内装有机械扫描雷达、无源探测系统和敌我识别系统。该型预警机的有效探测距离超过250海里,在结合敌我识别子系统和无源探测系统的情况下,其雷达能够探测、识别和跟踪高空、中空和低空的飞机,同时消除地面杂波,提供广泛而详细的战场信息。控制汇报中心可通过整合预警机和其他陆基雷达的数据,构建空中战场的综合作战视图。不仅如此,该中心配备的TPS-75雷达可提供覆盖范围达240海里的360度全向扫描探测能力,并为联合部队空中组成部队司令部提供持续的空战管理能力。战场控制中心与控制汇报中心较为类似,不同的是,该中心属于固定且专属某个作战司令部或战区的设施,没有自带的传感器,主要通过接收其他传感器数据来发挥空战管理作用。
控制汇报中心装备的TPS-75雷达(图片来源于美国米切尔航空航天研究所报告,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1.空战管理平台与战机的协作演变
冷战后,空战管理在空优夺取方面的支持作用,在美空军的诸多行动中皆有所体现,这些行动可划分为两个阶段,这两个阶段分别由四代机和五代机主导。在四代机阶段,由于此类战机主要采用机械扫描雷达,雷达散射截面积(RCS)较大,系统集成度较低,因此其需要依赖E-3预警机和控制汇报中心的监视、识别数据及战术控制来应对空中和地面威胁。美空军四代机与空战管理平台的协作关系在1991年的“沙漠风暴行动”(Operation Desert Storm)中首次得到广泛实战应用,并在整个20世纪90年代的其他作战行动,以及21世纪初的“持久自由行动”(Operation Enduring Freedom)、“伊拉克自由行动”(Operation Iraqi Freedom)等反叛乱作战中得到检验。
在五代机阶段,由于此类战机装备了有源相控阵雷达和数字化系统,并具备机内先进集成及隐身特性,因此其对机外作战管理平台的依赖有所减少。然而,空战管理人员仍可通过兵力管理、综合监视与识别、信息管理以及持续控制等方式与五代机进行协作,以保持美空军的空中优势。在与对等对手空军的对抗过程中,采用四机编队的五代机可能无法独自承担空优夺取任务所需的所有空战管理职能。尽管五代机系统的数据处理能力较强,但其仍需借助机外能力整合各类数据源,以构建更完整的空战视图。美空军五代机与空战管理系统的协作,在中东反叛乱作战的尾声才有所体现。未来,在与对等对手的冲突中,美空军的五代机都需要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与E-3预警机和控制汇报中心进行协作,并运用经过四代机实战检验且编入作战条令的战术、技巧和程序(TTP)。
2.空战管理平台与战机的协作关系验证
在“沙漠风暴行动”中,E-3预警机迎来了在大规模空战中的首秀,并成为联军空战管理行动的核心。在此次行动中,联军总共出动了约9万架次的战机,其中85%都是由美空军和沙特空军的E-3预警机提供空战管理支持。此外,联军战机总共击落了41个空中目标,其中有38个目标是在E-3预警机的协助下击落的。与四代机协作时,E-3预警机可通过数据链共享机载移动目标指示(AMTI)数据,并指派飞机执行针对敌方空中和地面目标的拦截任务。E-3预警机的空战管理助力联军迅速取得空中优势。
“沙漠风暴行动”也是E-8“联合星”预警机的重要试验场。在此次行动期间,2架E-8“联合星”预警机的原型机紧急部署至中东,加入了对伊拉克的作战行动。配备机械扫描地面移动目标指示雷达的E-8“联合星”预警机有效掌握了伊拉克军队装甲兵力部署情况,提升了联军的目标定位精度。此外,在行动期间,作为空中作战中心(AOC)下属的空域控制和监视节点,控制汇报中心开展了空中任务指令(ATO)活动所需的指挥控制和空战管理,并对防空作战行动和空中加油行动进行了指控。
简言之,空战管理平台的传感器及相关数据,为战斗机和打击飞机扩展了态势感知能力。借助对友军和敌军能力的广泛了解,空战管理人员还显著拓宽了对作战环境的理解,并协助管理了某些必要信息,以实现联合部队空中组成部队司令部的意图。“沙漠风暴行动”中的空战管理和战区空中管制系统提供的高效通信,使美国中央司令部首次跨军种使用单一空中任务指令。“沙漠风暴行动”显示了空战管理在安全危机中支持空中行动、夺取空中优势的快速部署能力和高效性,凸显了其在未来行动中的必要性。
1.空中协作关系的削弱
在“持久自由行动”“伊拉克自由行动”“新黎明行动”(Operation New Dawn)等全球反恐战争的初期行动之中,美空军的空战管理系统与四代机之间的协作关系仍在延续。然而,与“沙漠风暴行动”不同,在这些反恐行动中,美空军无需建立或维持空中优势。事实上,联军在整个反恐战争中都一直拥有制空权,恐怖组织的武装人员缺乏可靠的手段来挑战美国的空中力量。这种制空权的保障在某种程度上逐渐削弱了美空军空战管理系统与四代机的协作水平。
这种无对抗的空中优势以及美空军二十多年来在中东积累的大量空战管理能力,为美空军五代机(F-22和F35战斗机)的参战创造了独特的安全环境。在这样的无对抗环境中,美国中央司令部的空中部队甚至认为五代机可在后方梯队中“指挥”一场空中战役。不过,由于缺乏空中威胁,这一理论从未经过高强度实战验证。理论上来说,五代机的空战管理能力可能较为有限。一方面,五代机无线电、数据链和互联网中继语音系统方面存在一定的局限性,这使其需要诸如E-3预警机、E-8“联合星”预警机和控制汇报中心这样的大型机队空战管理平台来组织空中力量,以清除特定空域中的威胁。另一方面,受过专业制空作战训练的五代机飞行员,可能并不精通核心空战管理职能。
在美空军如今的空战规划中,上述这种“让五代机承担部分空战管理角色,以降低空战管理平台的风险”的想法依然存在,而这种想法可能极为危险,并有可能削弱空战管理系统与战机的协作关系。这是因为夺取制空权需要协调一致的努力,专用平台全面的空战管理能力必须与五代机的作战能力进行协作,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让五代机承担部分空战管理的职责可能会破坏协作关系,而这对于对等冲突的战场空域控制来说至关重要。
美空军的E-3预警机(图片来源于美国米切尔航空航天研究所报告,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2.空战管理系统的不足
由于现代化进程的多年延期,以及空战管理项目所获支持的不足,美空军的预警机能力可能远远落后于对等对手。美空军于1977年至1984年间采购了34架E-3预警机。随着这些老旧机型逐年老化,其飞行状态的维持变得愈发艰难、耗时且高成本。尽管E-3预警机在几十年间经历了各种任务系统升级,但其任务能力率还是从2019年的75%下降至2022年的59%。老旧的707机型备件供应日益减少,更是加剧了其任务能力率的不断下降。截至2024年,美空军可用的E-3预警机仅剩下16架。
2022年,美空军与波音公司签署了采购E-7预警机的协议,以替换E-3预警机。E-7预警机是一款先进的空战管理飞机,配备有功能强大的多功能电子扫描阵列(MESA)雷达、下一代系统集成和增强型通信能力,可实现现代化的空战管理。然而,在美国国防部2026财年的预算申请中,E-7预警机的相关预算申请已经取消,取而代之的是E-2预警机的相关预算申请。美空军有意放弃E-7预警机,并发展天基空战管理平台。在天基平台投入使用之前,E-2D预警机将成为其空战管理能力的暂时性补充。随着E-3预警机的不断老化和新型空战管理平台的难产,美空军空战管理能力可能将在短时间内受到进一步限制。一旦美国与印太地区的对等对手发生冲突,在数量上处于劣势且资源不足的美空军预警机力量可能将被在数量上占优的对手空军预警机力量压倒,美空军将面临空战管理效能瘫痪和丧失关键战场空域制空权的风险。
此外,作为美空军空战管理的地面组成部分,控制汇报中心目前仍在使用服役多年的AN/TPS-75雷达来探测空中目标,其他相关设备也较为陈旧且操作不便。虽然控制汇报中心可以移动,但其需要6架C-17运输机来将人员和设备运送到作战地点,运输和后勤压力较大。和E-3预警机一样,该中心的设备也面临着备件短缺的问题。2022年2月,美空军选择使用洛克希德·马丁公司研制的AN/TPY-4(V)1型三坐标远征长程雷达(3DELRR)替换老旧的TPS-75雷达,并计划在2028年前采购多达35套系统。不仅如此,控制汇报中心正在进行转型,逐步接受由战术作战中心所提供的支持,这大幅减少了其部署所需的空运和后勤保障,整套系统的运输可能仅需占用一个C-130运输机托盘。
E-7预警机(图片来源于美国米切尔航空航天研究所报告,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与下一代战斗机相结合的先进空战管理对确保制空权至关重要。美空军可能将采取措施,平衡其战区内空中突防力量与防区外力量,以应对其印太地区对手的空中力量。
1.基地部署与兵力态势
如同二战时期一样,美军在任何印太地区冲突中都需要多个岛屿机场,以便快速集结和分散兵力,确保空中优势。有鉴于此,美空军于2023年开始清理天宁岛上超过2000万平方英尺的场地,以重启一个曾在1945年用于战略力量投射的空军设施。此外,美空军还在包括帕劳、密克罗尼西亚联邦和马绍尔群岛在内的其他关键地点增设空军设施。2023年,美国与密克罗尼西亚、帕劳和马绍尔群岛续签了价值70亿美元的《自由联系协定》(COFA)。该协议赋予美国对这些岛国领土和水域的独家军事准入权,这对于美国在印太地区抵御其对手崛起的力量投射至关重要。《自由联合协议》可为美空军的“敏捷作战部署”(ACE)概念提供支持,旨在挫败美国对手对印太美空军力量的潜在打击,并确保美空军在此地区的出动架次。根据设计,协议相关国家的设施可能会被用作支援其他美国和盟国机场的应急设施(CL)。
由于《自由联合协议》涉及的设施是固定且为对手所知,因此美国可能会在每个应急设施附近部署攻防能力,以提高其生存能力,并确保战机出动架次维持在一定范围内。这些设施附近可能会部署一定数量的早期预警雷达,以支持前沿部署的控制汇报中心单位,并创建跨越作战管理平台的监视网络。美军可能会在易受打击的相关岛屿上部署TPY-4雷达、利用东道国雷达数据或采用新型传感器,以确保每个应急设施都拥有用于防御的空中监视雷达。此外,这些应急设施可能具备能够支持E-3预警机以及战斗机的跑道、停机坪和加固机库。这些措施将有助于美空军在开展“敏捷作战部署”行动时保持空中优势。
2.兵力设计与盟军部队整合
五代机与空战管理平台的协作关系至关重要,而其核心在于利用现有技术装备赢得空中优势,其中包括F-22战斗机、F-35战斗机、E-7预警机、配备AN/TPY-4(V)1的控制汇报中心以及战场控制中心。然而,由于先进空战管理能力的短缺,美空军目前只能使用E-3预警机和配备AN/TPS-75雷达的控制汇报中心在印太地区进行短期演习,以寻求与F-22和F-35战斗机一起协作发展相关的战术、技巧和程序(TTP)。此外,美空军可能会通过在各太平洋基地间进行定期或间歇性的飞机轮换,以使对手的规划和决策复杂化,制造足够的不确定性以达到威慑效果。
美空军可能还会依靠其印太地区盟友来弥补其空战管理能力的不足。例如,2022年,美空军将空战管理人员作为交流军官嵌入澳大利亚皇家空军的E-7A预警机中队。这一交流项目使澳大利亚皇家空军的E-7A预警机能够参加美空军高端演习,如美空军武器学校的整合阶段(USAF Weapons School’s Integration Phase)。此类活动使E-7A预警机在整合了澳大利亚皇家空军和美空军作战管理人员的情况下,与F-22和F-35战斗机进行协作,并制定相关战术,以求通过先进空战管理活动夺取空中优势。对等冲突的规模和复杂性使得美空军需要提升针对盟友装备的整合程度,以弥补其在空战管理方面的能力和数量不足。
3.分层空战管理体系
随着美国对手的军事实力不断增强,其探测和打击美空军空战管理平台的能力也在日益提升。在可能爆发的对等冲突中,像预警机、控制汇报中心这样的传统空战管理平台可能将成为敌方打击的重点,这使得美空军可能面临越来越多的空战管理真空风险。
在这一情况下,美太空军计划利用更具生存能力的天基系统取代传统的预警飞机,以提供闭环全球远程杀伤链所需的功能。美国私营公司正在降低配备地面和空中移动目标指示传感器的低地球轨道卫星的成本。更多的卫星最终可能会满足多个作战指挥官对太空数据的需求,以解决其责任区内的问题。在此之前,美太空军还在探索与其他政府机构(例如:美国国家侦察局)的潜在协作,以利用其他能够为移动目标指示任务提供支持的资产。在与美国国家地理空间情报局的协作下,美太空军成立了联合任务管理中心(JMMC),以整合各军种、作战指挥官以及其他情报机构和国际伙伴的服务。该中心的目标是在用户之间分配传感器、设定优先级并做出执行决策。
然而,天基系统也并非完美的解决方案,原因可能有以下几点。首先,天基系统的使用方式可能并不高效。美国国防部曾表达过对冲突期间天基传感器的任务分配和控制的担忧。美国国防部内部大多数人认为,军事指挥官应在冲突期间控制传感器任务分配,以满足特定的作战需求。其次,在美国国家侦察局控制下,尚不清楚关键的移动目标指示信息将如何及时流向空战管理节点,以确保支持空中优势作战的核心功能的执行。最后,美国对手拥有较为强大的反太空能力,这使得相关天基系统无法仅靠自身能力,为美空军提供持续的空战管理保障。
总的来说,美空军可能会同时寻求天基、空基和陆基的多层空战管理能力,以为其空军机队提供空战管理支持。从历史上看,跨领域的分层军事效果更具生存能力,而对单一领域的依赖往往会引入可被对手利用的漏洞。在潜在的印太冲突中,仅依赖天基移动目标指示将无法全面利用空中移动目标指示和地面移动目标指示来开展空战管理活动。由太空、空中和地面系统组成的分层空战管理方法提供了一定的冗余和韧性,是最大化美空军作战潜力所需的能力组合。这种方法将有望确保空战管理系统能够在空战关键时刻为美空军提供支持,并能够在单一领域空战管理失效时,保持对现有空军的持续管理和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