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失踪的侦察任务及其谜团

那起事件已经过去了70多年。

Li-2（Ли-2）

苏联注册号СССР-Н464的MAGON所属Li-2飞机在安杰尔玛降落。为什么MAGON的飞机会出现在安杰尔玛，当地的老住民也无法解释。而MAGON为何要执行冰区侦察任务，也让人不解。

如今，《航空人》杂志的读者彼得·Z回忆道：“来自伏努科沃的MAGON属于民航总局（ГВФ），而编号464的那架飞机是属于位于扎哈尔科沃的MAGON北极航线管理局（УПА ГУСМП），这两个单位分属不同的部门。在MAGON北极航线局中聚集了经验丰富的‘老飞行员’，而地方航线小组（如叶尼塞组、勒拿组等）中的飞行员则级别较低，因此飞行任务根据难度进行了分工。其次——照片中的飞机是否真是那架464号Li-2也未必确切，因为在ГВФ和ПА中，退役飞机的编号有时会被分配给新接收的飞机使用。”

安杰尔玛定居点——起飞机场

故事发生在1948年深秋，确切地说是那年早已开始的冬季——9月14日。这一天，Li-2飞机在安杰尔玛着陆。当日，机组指挥官接到任务，执行一项冰区侦察任务。

飞行路线与概览地图

Li-2飞机的这次“往返”任务航程接近 4000公里。为了完成这次任务，Li-2的机长亲自监督加油，确保机上四个内置油箱“灌满”，并另外加装了十桶额外燃油，一并装载进机舱。结果飞机的超载超过一吨。根据导航员的计算，这次飞行的总时间为15小时。完成了所有的起飞前准备工作，飞机状态良好、已准备好起飞。

尽管安杰尔玛机场的调度员对飞机严重超重提出了抗议，但Li-2的机长无视了这些警告。飞机被移交给警卫看守，机组成员前往休息。简陋的“宾馆”里，副驾驶对机长说：“你的任务根本不可能完成。”

《航空人》读者伊万·伊万诺夫的评论值得一提：“……这名机长居然决定执行一次长达15小时的飞行。好吧，燃料问题他勉强解决了。但发动机用的机油呢？АШ-62发动机的油箱容量是125升，最大加注量为80升，机油的消耗率是每小时46升——这还是新发动机。如果是稍微磨损一点的旧发动机，每小时消耗610升，甚至更多。如果加油超过规定量，多余的机油会从排油管被甩出去。等你飞完回来，飞机整个肚皮上都会是油！用这种状态去飞这么远——机油压根就不够。”

机组人员开始休息。他们用毛毯遮住窗户挡住阳光，陷入了深沉而漫长的睡眠。次日晚间，收到了来自上级的电报：“同意执行飞行任务。”

凌晨两点，机组起床，吃了一顿安静的早餐：炒鸡蛋、罐头炖肉、咸猪油、黑面包，外加甜而浓的红茶，并把几块巧克力塞进口袋。三点钟，接收天气通报，并最后一次确认航线计划。所有的飞前指示都已完成。

七名组员陆续登机。机务员最后一个登上飞机，顺手收起了登机用的梯子（原文注：即“梯子”），并永远地关上了舱门。这个机组从此消失在未知中。

起飞许可获得，凌晨三点三十分开始发动机预热。1948年9月16日清晨四点整，Li-2从安杰尔玛机场起飞，飞向北方。飞行了五小时后，机翼下出现了“宁静湾（Бухта Тихая）”——那是此次侦察任务的起始基准点。

宁静湾（Бухта Тихая）

是北极地区的一个重要地理标志，此次飞行侦察任务的关键定位点之一。

宁静湾

接着，Li-2 飞机飞抵弗朗茨·约瑟夫地群岛以北地区，然后抵达格雷厄姆·贝尔岛。

格雷厄姆·贝尔岛

在格雷厄姆·贝尔岛上空，Li-2 向南调转航向，开始朝安德尔马飞行。途中飞越了愿望角（Мыс Желания），这是新地岛（Новая Земля）最北端的地点。

愿望角（新地岛）

航线上天气恶劣。北极西部海上行动主管坚持执行任务。机组违反了飞行安全要求。MAGON飞行导航部门和通信部门的领导采取了观望态度。天气最终进一步恶化，气旋活动影响显著。新地岛上空常年云层密布。（“在80年代我在这些地区执行飞行任务时只看到云”——作者注）

长时间疲惫的飞行、剧烈颠簸以及被云层遮蔽而无法清晰看到的海冰景象，使情况变得十分棘手。

进入“喀拉口袋”（注：喀拉口袋指的是喀拉海中被新地岛、亚马尔半岛与大陆所围成的海域）后，Li-2机组开始失去航向感。每30分钟一次发送的坐标与实际位置不符。

喀拉口袋

无法确定准确飞行位置。很可能在那段时间内开始出现地磁暴。同时，北极地区无线电导航设备本就匮乏，而飞机本身也缺乏必要的设备。机组的领航员请求机长降低飞行高度，以便寻找哪怕一丝地面参照物。

Li-2降低到100米高度，开始进行横向搜索航线飞行，以尝试确认自己的位置。但这需要看到航迹并与地图比对，而此时无线电设备的运行状态极差且极不稳定。飞机逐渐偏向新地岛东海岸方向。机组随后上升至800米高度。

机组向地面报告了带有重大误差的位置。地质队驻守的缅希科夫角工作人员后来证实，他们确实在空中看到了这架飞机。机组以为自己已飞到新地岛东部远处，实际上，Li-2的位置比他们估计的更靠西200多公里。

从下午17点开始，飞机与地面失去联系。机组停止了位置、航向与飞行高度的报告。

喀拉门海峡

但在18点时，电台中传来信息：“我们的燃料已耗尽，剩余为零。我们在喀拉门海峡上空。将迫降水面。请对我们进行测向定位。”“我们大概在瓦伊加奇岛附近。”（瓦伊加奇岛——作者注）

在瓦伊加奇岛上空

“阿姆杰尔玛、乌斯季-卡拉，请对我们进行测向，我们已无燃料。将迫降水面！！”

在经历了15小时的飞行后，大约在19点时，与飞机的通信彻底中断。此后，所有寻找飞机及其机组的尝试都未能成功。

（作者绘制的飞行航线图，标注了地理名称）

在海上迫降

几天后，在哈伊普迪尔湾、大泽列涅茨岛和别利科夫斯基角之间构成的地理三角区域内，发现了七个空的燃油桶，这些桶在Ли-2起飞时曾装载在机上。不久之后，还发现了一艘半沉的救生艇，艇中有：一顶水文专家的军帽、一只毛皮靴、一条腰带、一个饭盒、一块来自阿姆杰尔玛的巧克力。所发现的物品表明机组人员曾为生存而努力：一只睡袋套被绑在缆绳上，目的是制作风帆或浮锚，以对抗强风和巨浪。

根据气象图分析天气情况并推断可能的洋流后，得出了一个悲惨的结论：Ли-2飞机被迫在风暴肆虐的海面上迫降，机组人员登上救生艇，但随后被风浪掀入海中，在极低的气温下，几分钟内全部冻死并沉入海底。

最可能的迫降地点位于如下三点构成的三角区域中：瓦兰代伊、马特维耶夫岛、梅金斯基角。未找到遇难者遗体，也没有发现飞机残骸。

事故责任被归咎于机组人员：他们无视伊尔-12机长的建议，制定了超过2500公里的航线，超载起飞，未能充分利用机上无线导航设备，在恢复导航时飞行方向混乱，长时间在100米低空飞行，甚至（？）未获得飞行批准便起飞。

在1980年代，这片区域也曾有阿姆杰尔玛起飞的图-128战机坠落并弹射逃生的案例。第一次是两架图-128在伴飞任务中空中相撞；第二次则是设备故障（我目睹了第二次搜救，我的中队长与团导航员在事故中弹射）。这两个机组成员都“体验”了北冰洋海水的极寒，只是侥幸存活。此外，还有一次在北方水域中发现了载有冰冻机组的水上飞机。北极，从不宽恕疏忽。

第二部分：极地之盾

战争刚结束后，苏联便开始积极开发北极地区，因为美国将北极视为其轰炸机飞往苏联的最短航线。1948年，美国已准备好使用核武器的军事行动，轰炸机的短程路线正是通过北极上空。

阿拉斯加机场的位置甚至曾在一家美国报纸上公开发表。

阿拉斯加的机场

对苏联的轰炸任务原计划由下列飞机执行：

轰炸机

B-29轰炸机的驾驶舱

预见到可能的战争形势，1946年底，苏联组建了武装力量中央大型机场建设管理局。最早建成的机场之一是阿姆杰尔玛机场。

1948年，苏联组织了**“高纬度北极空中远征队”**。该远征队的飞机每年两个季节执行任务：春季和秋季。秋季主要在北极洋盆中预定的多个点进行气象与地理观察。

不过，“高纬度北极空中远征队”还有另一个名称——“北方-2”（Север-2）。

“北方-2”的指挥官是库兹涅佐夫少将。

库兹涅佐夫

在他的领导下，苏联共建立了32个冰上机场（因这项成就，库兹涅佐夫被授予苏联英雄称号）。同时，苏联也在这些冰上机场上验证了轰炸机与战斗机部署和作战的方法。

研究区域图（附地图）。

图-4

官方上，这些北极远征被称为“科学考察”，但实际上它们是由军方和志愿报名的海军航空兵飞行员保障执行的。同时，飞行员们穿着的是平民服装，而所有飞机上可能暴露其隶属于武装力量的标志都被仔细涂掉。也就是说，这些是为军方利益而进行的“科学研究”。

虽然当时苏联尚未拥有核武器，但已经准备好通过使用冰上机场——也就是跳板机场（中途机场）——进行回应。这些机场可用于为苏方轰炸机加油，以延长其作战航程。机场建设方向指向北极和阿拉斯加。

磁力和其他观测及研究

设备掩体

在这一方向，专家们开展了多项科研工作。最早在冰面上着陆的是Li-2飞机。

科研人员的居住帐篷

这些飞机还负责对冰上机场的空中侦察。大部分北极地区被多年冻冰覆盖，厚度可达六米，还会出现浮冰。这些浮冰因洋流而漂移，伴随出现压缩、裂缝、水道和冰间开口等现象。为了减轻飞行员和领航员的观测负担，机组中会配备水文学专家。

最初的冰面侦察飞行是从沿海的鹅卵石滩和沙洲（如阿姆杰尔玛）起飞的。寻找可供首次着陆的冰块，是专家们最困难的任务之一，特别是空中观察人员。首先从空中选择可能的冰面机场，然后着陆进行最终评估。

最早登陆浮冰的是极地工作者，他们评估潜在机场冰层的厚度和面积。随后准备跑道，搜寻适合的漂流冰块机场，实际上这些是跳板机场。

在苏联拥有核武器后，冰上机场的建设工作仍在继续。这些工作和研究高度保密。

曾进行过大量在北极冰面上的着陆飞行，这类飞行一直持续到1990年代，甚至更晚。

执行了大量军事专家的伞降任务，跳伞着陆于北极冰层。

曾从大陆机场起飞，让喷气式飞机降落在冰面上，对所有获取的数据进行归纳总结。

伊尔-28

在20世纪50年代，直升机飞行员给予了特别大的帮助：

其中一个北极机场位于（至今仍在）提克西。

在冰层中还曾有过一些有趣的发现。1952年3月，人们在北纬82度的冰层中发现了一架被美军遗弃的“道格拉斯”飞机。这架飞机是一座空中实验室，隶属于“跳雪行动”（Operation Ski Jump）。我们在冰中发现了这架美军飞机，用了三天时间将其修复，使其重新升空，然后……它就“飞往了未知方向”。

意外发现

1960年代。阿姆杰尔马的截击机：

雅克-25

1948年。美国已经准备好一项使用核武器的军事行动。其轰炸机的最短飞行路线穿过北极地区。

负责拦截这些轰炸机的将是拉-11战斗机。这些飞机专门为在低温条件和冰面短跑道上作战进行了适应性准备。为此，拉-11配备了高效的防冰系统，并安装了可逆螺旋桨。

拉-11（Ла-11）

拉-11，《祖国之翼》杂志，1967年刊

拉-11 北方任务 2

1980年代，来自阿尔汉格尔斯克的一批米格-31战机降落在格雷厄姆-贝尔岛的机场，随后又有另一批从大陆其他机场飞来。这座岛上的机场在军事冲突发生时具有战略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