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一架军用直升机缓缓降落在西藏墨脱边境的临时停机坪上。机舱门一开,时任成都军区司令员的傅全有便急步下了舷梯。但迎接他的是一个意外的画面:他看到的并不是整齐划一、英姿飒爽的军人,而是几排穿着各异、甚至有些破旧的青年战士。虽然他们站得笔直、手持钢枪,然而并没有一人穿着标准的军装。这个场景让傅全有愣住了。
那么,为什么没有人穿军装呢?
1986年,墨脱郊外的一块空地被临时开辟成了直升机降落点,距离县城数公里的山坳中,这里交通不便。当天,战士们站得笔挺、目光炯炯,他们一听说司令员要来视察,个个都精神抖擞,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如此高层的军领导。飞机一降落,傅全有匆匆走下舷梯,扫视着这支迎接的部队,却愣住了。他看到300多名战士,衣着、军种、甚至连基本的军服都不统一。有些人穿着已经发白的棉衣,有些只穿着一件迷彩上衣,还有的则穿着用土布做的夹克,脚下的解放鞋早已磨得只剩薄薄的橡胶底,甚至还有几双补丁密布的布鞋。这一刻,傅全有不禁怀疑:这真是解放军吗?
傅全有走到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轻战士面前,停下脚步,问道:“你们怎么不穿军装?”
战士回应道:“报告首长,我们没有军装可穿。”
“没有军装?怎么会没有?”傅全有皱起了眉头,“你是新兵吗?”
“不是,首长,我参军五年了。”
这简短的对话令傅全有感到心中一阵刺痛。他深知西藏高原的特殊性,后勤可能滞后,然而“没有军装”这一理由还是让他觉得荒唐。若连一套像样的军服都无法提供,如何能让这些战士安心戍守边疆呢?
于是他继续问道:“为什么连军装都没有?”
战士回答:“墨脱是军区最难到达的哨所之一,补给很少。平时只有直升机偶尔会运送一些物资。由于运输成本很高,补给中优先保障的是粮食和药品,衣物的更新就没办法保证了。”
傅全有心中沉默,虽然没有再多说什么,但他却一直在思考:作为军区的司令员,自己对这些戍边的战士们是否了解得足够深入?自己对他们的困难,是否真正关注过?
墨脱,这个位于西藏边境的县城,在地图上看似是个普通的点,然而真正踏入这片土地的人才知道,这里临近印度,是一片地势险峻的高原,是静默的前线。
“墨脱营”的历史可以追溯到60多年前的一个紧急命令。1962年,在一个寒冷的夜晚,拉萨总指挥部发来了一道加密电报:“敌军逼近南段,请在三日内赶往某点,设防固守。”当时的防线由158陆军团负责,他们接到命令后立即挑选出50名最精锐的战士和一组工兵班,翻山越岭,抵达墨脱最前线建立了防御阵地。
然而,这条路线根本无法用“艰难”来形容。伍忠伦副连长的事迹至今为人们传颂,这位年轻军官在重度高原反应中晕倒,是墨脱阵地的第一个烈士。在没有道路、没有支援的环境下,这支小队坚守了阵地,插下了五星红旗,完成了“从无到有”的边防建设。
墨脱营的名字,就在这样的艰苦环境下诞生,而即使战斗获胜,留守的生活依然充满煎熬。没有围墙的营地,住的是石头垒成的窝棚,甚至有时只是简陋的帐篷。战士们生活在湿冷的山洞中,吃的是干粮和雪水,常年与毒虫、山豹、落石为伴。每一次巡逻都像是一次冒险,蚂蟥、马蜂随处可见,尤其是“老虎嘴”这一地形,曾吞噬过一整个巡逻队。
尽管艰难,墨脱营的士兵依然自豪。因为他们守卫的,是祖国最边远的地方,是最前沿的阵地。即使自己渺小如尘土,但只要守住了这片土地,便是守住了国家的尊严。
在墨脱,战士们常常说:“那是我们的地,不能空着。” 有一次,一场地震让通讯中断,外界几乎失去消息。部队派出小分队前去确认情况,途中,他们发现一座木桥被泥流冲走,只剩下两根吊绳悬在半空。几名战士依次攀爬,终于成功通过。当他们到达哨所时,所长和全体守军站在已经坍塌的岗楼旁迎接,身上的迷彩服早已湿透,满是泥土和血迹,然而每个人脸上却写着同样坚定的信念:“我们一个不缺,全在岗。”
在墨脱,战士们没有标准的道路,也没有完成的模板。每一次的巡逻、守卫和修复,都是与自然的搏斗。面对雪崩、山崩、瘴气、野兽,他们从未退缩。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他们离开,这片无人的土地将变成真正的空白。
他们守的,不是岗楼,不是钢枪,而是责任。他们可以忍饥挨饿,可以赤脚穿越原始森林,可以被蚂蟥咬得血流不止,甚至可以倒下,但绝不放弃守卫。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坚守就是祖国的安全。
1986年,傅全有的视察让他久久难以平静。他知道,若不修路,墨脱的困境将无法改变。这不仅是对战士们的交代,更是国家边防战略的空白。回到成都军区后,傅全有立即召集会议,提出了要为墨脱修一条真正的道路。然而,这条路并不是在平坦的土地上铺设,而是在悬崖峭壁之间凿出的生路。
最初的修路尝试几乎可以说是一次穿林而死的壮举。施工队携带炸药、铁锤、锯子进入多雄拉山,甚至连测量仪都因磁场干扰而失灵。他们只用最原始的办法——一根绳子、一根标杆、一张地图,依靠手工一点点切开悬崖。有人笑称他们是在修天梯,但大家心知肚明,这一锤一凿敲开的,不仅仅是一条路,而是整条边境的未来。
1993年,最初的墨脱临时通道终于打通了。虽然仅在几日的晴天里可通车,但却是那段艰难岁月中的一线希望。稍遇风雨,通道就会坍塌,每年通车的日子屈指可数,塌方发生后,运输人员和物资常常要靠人抬肩扛原路撤回。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中央决定将墨脱交通建设提上国家战略高度。2008年,西藏自治区政府启动了“墨脱正式公路工程”,这是一次真正的技术攻坚战。施工期间,死亡和事故几乎成为常态,山体滑坡几乎每月发生,设备损毁、塌方等事故时有发生。某次,工人们打通的路段被泥流掩埋了十公里,工人们没有抱怨,继续重新开始。
最终,2013年墨脱迎来了通车的日子。当第一辆越野车缓缓驶入县城时,现场的欢呼声几乎掀翻了屋顶。很多身穿民族服饰的村民跪倒在地,喃喃道:“通了,通了。”而车上,流泪的老兵和筑路人知道,这条路不是一条简单的公路,而